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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城奇遇記:川儀六廠菲尼克斯三微米芯片產線引進工程
2023-08-03 17:32:45來源: 與非網(wǎng)

錦州來客

1969年,川儀總廠受到沖擊。

許傳江和他在遼寧晶體管廠(以下簡稱“遼晶”)的同事,穿過一片寫滿了標語的報紙,繞過幾群大聲叫囂的年輕人,從成字128部隊基建工程兵的一聲嘆息中穿行而過,來到川儀六廠報道。

許傳江1964年畢業(yè)于四川大學(簡稱“川大”)半導體專業(yè)。剛入學的時候,他就讀于川大核物理專業(yè)。


【資料圖】

但1962年秋天,在川大因饑餓盛行甲肝的時節(jié),他在校門口突然昏厥。休息了一年時間,他的父親認定此事和蘇聯(lián)援建的反應堆不無關系,于是命他轉到另外一個王牌保密專業(yè)——半導體。

半導體是一個香餑餑專業(yè),許傳江的上一屆學長都分配到了大城市的緊要機關單位。

有去中科院半導體研究所的,也有去上海元件五廠的,這兩個單位一有大城市戶口,二是全國實力最強,經費和待遇是不用提的。

對于一些鞋都穿不起、赤腳來上學的川北山區(qū)同學來說,大城市的半導體單位無疑是一個“鯉魚躍龍門”的純金飯碗。

但許傳江這一屆的運氣實在不好。

1964年的全國人才計劃會上,川大半導體大部分到了遼寧。很多學生分到了專業(yè)不對口的無線電工廠,非常不滿,學校得知向高等教育部打報告,由此還引發(fā)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相比之下,許傳江要幸運一些,但也不能說幸運多少。

許傳江倒是專業(yè)對口,分配到了錦州的遼寧晶體管廠(簡稱遼晶)。學校一宣布分配單位,他立馬帶著報到證,卷起鋪蓋,也不回成都老家,直接買了一張到沈陽的硬座。

輾轉來到錦州,他發(fā)現(xiàn),遼晶雖比不上大城市的研究所,在遼寧省內卻是不折不扣的第一。不到一年時間,他因工作優(yōu)異,迅速升為實驗室主任。

但是,許傳江不久便遭了殃。動蕩時期,遼晶停工,幾十位大學生下放到五七干校改造,許傳江也不例外。

絕望之際,正在建設半導體工廠的機械工業(yè)部向電子工業(yè)部要人未果,最終找到了不起眼的遼晶。

經過一番運作,機械工業(yè)部把包括許傳江在內的47個經驗豐富的半導體人才撈了出來,并將他們的組織關系轉到川儀六廠。

許傳江多少感到一些幸運。

最為動蕩的兩年已經過去,中央下達了促生產的指令,軍管會實際上全面接手了全國工業(yè)企業(yè)的管理工作,重慶“815”和“反到底”兩派的激烈斗爭如云煙般消散,生產秩序漸為好轉。

技術骨干雖然并不掌握權力,也惹不起別人,但起碼可以開展業(yè)務。

一天,廠長楊繼元把許傳江叫到辦公室。楊繼元在建國后跟隨部隊南下,原是川儀總廠供應處的負責人,后轉到六廠擔任廠長。他對許傳江說到:

傳江,雖然你頂著工藝組組長的職務,但實際上是總工的角色了,要大膽的工作!

打開局面

在川儀總廠數(shù)十個分廠中,川儀六廠是個異類:雖說由機械工業(yè)部決策成立,但做的是電子工業(yè)部的產品業(yè)務。

機械工業(yè)部不熟悉半導體,為川儀六廠規(guī)劃的半導體產能,數(shù)倍于總廠需求。腦門一拍多出來的產能,對于六廠是一個不小的災難:

產能無法在機械工業(yè)部包銷,半導體需求大戶——電子工業(yè)部,又不是自己的領導。

就這樣,川儀六廠成了一個沒爹疼沒娘養(yǎng)的孩子,要想生存下去,只能出去要飯吃。

以許傳江為代表的“遼晶集團”的加入,為川儀六廠輸入了新鮮血液。

廠長制訂了工程師即銷售的策略,試圖在全國范圍內打開銷路。許傳江奔波于各種電話會、計劃會和訂貨會,遇到電子工業(yè)部的電子廠,馬上撲上去,為他們展示、講解六廠的產品目錄。

全國訂貨會是最重要、也最高效的銷售場合。

機械工業(yè)部和電子工業(yè)部輪流在各大城市開會,會議的承辦方——一般是當?shù)氐膰鵂I工廠,會租下一個學校的大禮堂,擺上數(shù)百張課桌,上面橫放著來自全國廠商的樣品。

川儀六廠的工程師坐在桌后,需求方在會場上走來走去,相中了便與他們商談。雙方議定產品賣價和交期,當即簽訂合同,分別交由在場的兩部委蓋章,幾天下來,幾乎大半供需可以敲定,速度極快。

在一個半導體極為緊缺的賣方市場,國營工廠幾乎不用愁銷路,這讓很多廠商養(yǎng)成了“坐商”的習慣,等著客戶來上門。

但川儀六廠畢竟不是電子工業(yè)部體系內的,對需求還是遠了些,工程師也就需要多出差,以彌補市場信息上的不足。

1971年,許傳江帶著本廠的兩位年輕工程師經由川黔鐵路到達貴陽。一下車,他們直奔貴州省機械廳,對方仔細翻看產品目錄,和貴州省內各廠匯總上來的需求一一對照,以決定到底訂什么貨。

只拿著一本產品目錄是遠遠不夠的,出去推銷產品,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多兵種作戰(zhàn)。

同樣位于重慶的716廠是川儀六廠的大客戶。

許傳江每次拜訪,必帶上一位做工藝的同事、一位懂電子線路的同事。判斷到底能否接單,首先要當場研究好無線電工廠設計的線路方案,確定能做了,然后是工藝質量的問題。

工藝和線路雙管齊下,川儀六廠的工程師白天推銷,晚上研發(fā),很快解決了銷路的問題。

軍工名廠

隨著“遼晶集團”在北碚生根,川儀六廠迅速培養(yǎng)起了自己的技術能力。

東方紅衛(wèi)星上天,需要一個存儲器把《東方紅》這首歌和遙控遙測信號存起來,難度頗大,進口不到。負責該項研究的成都電子科大(以下簡稱“成電”)教授走訪了許多軍工企業(yè),對電路質量都不甚滿意,幸而最終在川儀六廠——一個幾乎沒怎么聽過名字的邊緣企業(yè)找到了中意之物。他

說到:

我們就不管你們是哪個部的了,只要你有好東西,我們就買。

機械工業(yè)部臉上有光,事后主動撥來三個研發(fā)基金予以支持。

川儀六廠一炮打響,他們制作高質量半導體產品的能力在軍工航天體系傳播開來。

中國的高炮部隊赴越南參戰(zhàn),從戰(zhàn)場上撿回通訊機、雷達輔助瞄準裝置等美軍電子設備,如獲至寶。就著美軍送來的裝備,川儀六廠的工程師耐心學習,最終制造出高質量的成品。

之后,負責洲際導彈的七機部也與川儀六廠建立了合作關系。有次實在著急,七機部部長跑到重慶,住在市委招待所秘密等待生產進展的消息。

因為導彈要上天,如用電子管自動控制,便是成百上千只笨重的累贅塞到里面,既占面積,電力消耗又快,數(shù)據(jù)傳輸慢的像蝸牛。只有較高集成度的門電路和線性電路,才能滿足導彈升級的需求。

完成七機部的緊急任務,許傳江去西昌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參會討論。

在那里,他第一次見到發(fā)射廠、塔臺控制室和液氮站,也第一次知道,自己生產出來的半導體,與國家的武力和命運緊密關聯(lián)。

不過,此時全球的半導體產業(yè)正在悄然發(fā)生變化。日本的財團法人正在急切推進半導體在消費電子等民用市場的應用,他們沉潛已久,在國際市場上四面出擊,對美國半導體王座的挑戰(zhàn)之勢日漸彰顯。

在這種情勢下,中國迎來了一次罕見的發(fā)展機遇。

飛來的機緣

1984年初,川儀六廠的工程師們茶余飯后,經常興致勃勃的縱論全球大勢,談論的焦點,是中國應該如何發(fā)展半導體產業(yè)。

值得慶幸的一點,是中國幸虧沒有步蘇聯(lián)的后塵。蘇聯(lián)的第一臺計算機裝了2000個真空電子管,足足有兩棟大樓那么大,從那之后,蘇聯(lián)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徹底偏離了電子工業(yè)的主流技術方向——半導體。

雖說中國走對了路,可川儀六廠快二十年,也就只能生產些二極管、三極管,還有容量1kb的存儲器,和集成了幾百個晶體管的芯片。這些半導體結構簡單,遠遠比不上美國人生產出來的產品,試想一下,他們竟然能往半個指甲蓋大的地方塞進去三萬個晶體管,這還了得!

大家垂頭嘆氣,抿一口茶。一位老練的工程師突然說到:

誰曾想呢,美國人千算萬算,自作聰明,竟然把機密泄漏了出來噻!

說到這個地方,那人突然停頓了一下,瞬間勾起了辦公室所有人的興致:

那美國總統(tǒng)唐納德·里根是個演員,給國會做政府工作報告的時候,竟然公開講到,只要我們計算機和芯片技術對中國保密的好,是叫保密,不叫封鎖,那么,我們就不怕中國強大。

這句話讓我們高層聽到了,感到很吃驚,最后就下決心要搞上去,用外匯去買舊的生產設備,也是很好的。

眾人皆以為然。無錫742廠的日本引進項目正如火如荼,全國范圍內掀起了一波又一波芯片熱。中央原來八個工業(yè)部門,每個都有對應的終端機械產品,也有權限向國家計委申請配套的芯片項目。

可是,川儀六廠似乎是沒人疼沒人管了。六廠只能賣一兩塊錢一塊的半導體,暫時還不能賣其他大廠那樣十幾二十元一套的高價芯片,只能等別人做了出來,再拿來仿制、出售。

六廠的機會

沒有引進項目,不單單是六廠的工程師們焦心,總廠廠長孫同川也在到處留意。

孫同川,北方人士,出身工農,從西北工業(yè)大學飛機制造專業(yè)畢業(yè)后,頗為少見的分配到了不對口的川儀。1978年,總廠覺得六廠以北方人士和知識分子為主,一群書生互相不對付,需要一個帶頭人做好團結工作。

而孫同川,恰好是那個正確的選擇。他表情很好,開會說一句話便笑一下,做事面面俱到,眾人都覺得可親可愛。

時值改革開放之初,中央迅速提拔年輕干部。孫同川離開六廠后,很快做到了總廠廠長的位置,與他搭班的是另一位六廠的老同事。由此,總廠對于六廠,也就格外關照。

一個偶然的機會,孫同川察覺到川儀六廠的潛在機會。

有次與美國的商業(yè)貿易團談判,對方席間提到,美國最近流行“大煉芯片”,菲尼克斯有個房地產財團找了干練的人馬,整來成套的設備,最后爛尾了,正在找人接盤。孫同川忙將這個消息告訴外經貿部和六廠的老同事。

不日,陳惠榮到中國銀行北京分行辦理此事,批復極快。六廠人人詫異,涉及美元外匯額度,進展一般較慢。

原來,此次川儀六廠引進,有部里暗中協(xié)調撐腰。在電子工業(yè)部主導芯片項目引進的背景下,還憋在荒山野嶺的川儀六廠如能搞定美國人都搞不定的事情,自然要記上大功一件。

1984年,國家計委向川儀六廠下達任務書:

投資3000萬人民幣,從美國引進3微米CMOS芯片工藝產線。

接下中央下達的任務書,便是納了白紙黑字的投名狀。川儀六廠委任總工許傳江為技術組長。他帶領一行37個工程師來到北京,在機械工業(yè)部位于海淀區(qū)的甘家口招待所住下,開始為期半個月的學習培訓。

培訓有一大半的內容是外事原則。一個司長過來培訓,講了“三不”原則:不上街、不私下與美國人交流、尤其,不準叛逃。大家的心情頓時緊張了起來。

考慮到美國總統(tǒng)說過,“集成電路產業(yè)的健康與活力關系美國的未來競爭力”,并且,中國的領導層已經知道了美方對中方在計算機和集成電路產業(yè)上的保密態(tài)度。

因而,部里的領導對許傳江和他的同事格外強調,嚴格按照合同行事,美國之行的主要任務,就是把那條二手產線買回來,如果犯規(guī),很容易在美國被抓了。

為了確保這支赴美學習的隊伍不出問題,部里派來一位領導負責出國事宜。

在一種略帶緊張卻抑制不住亢奮的心情下,川儀六廠的中國工程師開始了美國之旅。

省外匯

川儀六廠的引進項目,座落在美國亞利桑那州首府菲尼克斯。因天氣炎熱,印第安土著將菲尼克斯稱為“鳳凰城”,意為“炎熱之地”。

當?shù)刈畲蟮呢攬F擁有一個芯片工廠,但因經營不善破產。機械工業(yè)部的引進項目,正是從鳳凰城這家破產工廠接手舊設備。不同于當時眾多只買設備卻連“使用說明書”都沒有的項目,菲尼克斯財團答應教會中方團隊使用設備制造芯片。

對于早已擦拳磨掌、卻一直沒有學習機會的川儀六廠來說,這是一個技術躍進的好機會。

許傳江和36位工程師在郊外的汽車旅館住了下來,發(fā)現(xiàn)出國的日子并不好過。一到美國,領導先把美元都收了上來,國家已為這個項目花了不少外匯,部里當然更要省著用這一點額度。

原本,每個人一天的住宿經費有32美元,吃飯經費有22美元,還有交通費、辦公費。現(xiàn)在,一個人統(tǒng)共16美元。工程師們兩兩住在一塊,每天上午和晚上吃方便面和面包,中午得享口福,去一家華人餐廳,只用花4美元就可以吃到一頓有雞肉的自助餐。

許傳江在美國

美國之行時間格外緊張,只有三個月,因此工程師周末也待在旅館加班。這時,他們有了一天額外幾美元的額度,可以再好好吃一頓。

但初出國門的工程師惦記著家里,硬是把本來就不多的美元省了下來,好回國后為家里添置當時最為重要的三大件:冰箱、彩電、洗衣機。

省錢,尤其是省外匯,對于那個時候的中國來說是一件重要的事。每一個美元的外匯額度積少成多,便可以匯聚成一大筆錢,買下一臺珍貴的設備。

但鳳凰城郊外糟糕的治安秩序,似乎跟中國人開了一個玩笑:有時候在旅館經費上,也不能那么省。

一個周末,許傳江加完班,叫上組里的年輕人和翻譯去買方便面。幾人出了旅館,走過一條馬路,穿過近郊零零星星的住戶,走了好一會兒終于到了超市。

買完方便面天已經黑了,幾人正走著,一輛貨車往路中間一橫,幾個黑人青年下了車,沖上來大聲叫嚷,看著咬牙切齒,是要動手動腳。

許傳江望著翻譯,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只見翻譯也是汗流浹背。

雙方僵持許久,翻譯終于緩過神來,跟許傳江講到,這些黑人說我們是日本人,搶了他們的飯碗,要和我們打架。許傳江頓時松了一口氣,我們是中國人啊。翻譯跟這幾個生猛的黑人青年解釋了一番,他們馬上換了臉色,過來握手言和。

回到旅館,眾人把心放了下來,各自忙碌。到了晚上,一個美國老頭又闖進一位工程師的屋里,看起來是喝多了,滿臉通紅,躺在床上嘰里咕嚕,不知道在說什么。

川儀的工程師都接受過俄語的訓練,卻唯獨沒有學習過英語。一個陌生老頭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不能不讓人感到緊張。那位工程師不敢去找領導,便跑去許傳江屋里匯報此事。許傳江急忙放下手頭工作,叫上翻譯了解情況。

交流了一段時間,翻譯對大家說,這個老頭是從旁邊的州過來的,追蹤觀察我們好久了,知道我們是友好的中國人,不是日本人。他躺在床上,就是口渴,想跟我們要一瓶可樂。眾人大笑起來,原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驗收離子注入機

由于中方要在三個月內按照出廠標準驗收兩百多臺設備,工作節(jié)奏變得異常緊張,許傳江每日忙著做實驗,遇到問題向美方工程師請教,小本子上記得密密麻麻,但語言不通還是會為接收工作帶來一些問題。

許傳江(左四)在鳳凰城工廠前與美方人員合影

在所有的設備里,最重要的一臺,不是現(xiàn)在人們最為看重的光刻機,而是離子注入機。

在3微米工藝的時代,對于光刻的要求還沒那么高,最影響芯片生產良率的,是離子注入的過程。在完成光刻和刻蝕的步驟后,工程師操作離子注入機,70萬伏的電壓在超高真空環(huán)境中以光速運動,把磷、硼等離子精準地紋在硅片的身上。

這一過程可以大致理解為,一個內力極強的人,遠隔千米,卻能在宇宙中發(fā)功,絲毫不差地給人身上的幾個穴位來一個葵花點穴手。

離子注入機究竟能否打入,是否打入了足數(shù)的離子,離子打的有多深…只有這一系列數(shù)據(jù)達到標準,離子注入機才算達到出廠標準。

驗收之初,許傳江注意到離子注入機有個關鍵的電氣指標沒有達到,與美方工程師交涉。

對方認為許傳江不懂英語難以拿出證據(jù),說到:你們就是不懂。許傳江左思右想,回懟不是,馬馬虎虎通過驗收更是難辭其咎,于是帶了一位翻譯和一位電氣工程師,前往菲尼克斯圖書館搜索英文資料,以證我方之明。

為了避免與美國人接觸,三人在圖書館找了一張空空的大桌子坐下,面前堆幾十本書遮擋正臉,一般不易察覺。

查了半天資料,許傳江不經意一瞥,發(fā)現(xiàn)一個看著三十多歲的白人女性坐在他正對面,屬實嚇了一跳,頓時不知所措,僵坐在座位上。

看的資料越多,心里越犯嘀咕。打量片刻,只見那個美國女人身著風衣,身材高大,不斷從書架上拿書,引人為之側目。正猶豫間,她對著三人說起了英語,聽起來十分友好,許傳江眼神略有遲疑,向翻譯點了點頭。翻譯邊聽邊講:

我知道你們是中國人,我去過北京和杭州。

話說著,她脫下風衣,里面的T恤上寫著一行漢字:我到過長城。她指著那幾個漢字,笑了起來。她繼續(xù)講,翻譯接著說,兩位中國工程師聽的入了迷:

我是個律師,現(xiàn)在查資料。我的愛人非常好客,你們遠道而來,想必有困難。

說著,她拿出一張紙,稍作片刻,把紙片遞給許傳江,講到:

這是我的名字和電話,如有任何困難,歡迎到我家里來。

查完資料,天色已暗,圖書館遠離駐地,三人決定這次不坐公交,改打的。

走到出租車招停牌前,翻譯進入電話亭拿起投幣電話機,電話那邊傳來聲音:你有什么要求請講,翻譯說了所在位置和目的地,電話又重復問了一遍,翻譯又答了一遍。

打了半個小時,不見出租車的蹤影,許傳江耐不住性子,問翻譯怎么回事,翻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了頭:

電話那邊那個聲音老是問我。

一個投幣電話機難倒三個英雄好漢。當時中國鮮有這個新鮮的玩意,許傳江一行人在北京也無暇外出,也不知道投幣電話機得投幣,一下子到了異國他鄉(xiāng),十分焦慮。

就在此時,一個白人老頭走了過來。他在附近觀察許久,過來問到:我看你們是中國人,你們的人民友善有禮,你們遇到困難,但講無妨。

翻譯回到:我們查了資料不知道怎么回去。那人樂了:我有車!三人還是緊張,商量了一陣,三個人可以相互作證,消除了刻意與美國人接觸的嫌疑,于是上了車。一路上,老白人說:

我是德克薩斯州的商人,來這里看一筆生意,你們今天要出去玩么?

三人在后面坐著,尷尬地笑了,哪里敢出去玩呢。老白人把名片和他旅店的電話給了翻譯,十分篤定地說到:

你們絕對要有困難的!畢竟在這不熟悉,遇到困難打電話給我,我來給你們看看。

贏得尊重

許傳江拿著從圖書館借來的資料,贏得了與美方工程師的辯論,對方不再多說什么,直接找來設備廠維修。

在工廠里,美方工程師開始喜歡這些中國人,他們對于要接收的設備參數(shù)絲毫不讓,做起實驗來從不馬虎,格外較真,講起笑話來他們總是笑呵呵的,卻笑而不語。

中央情報局曾幾次來工廠警告兩方不要交流工藝文件等工業(yè)機密,但并沒有阻止雙方私下往來。美方工程師盛情邀請中國人周末去家里做客,他們卻總是說周末要開會。

在所有的美國工程師里,一個印第安人工程師對中國人是最為友好的,他甚至把經常一起工作的許傳江當成了訴說知心話的朋友。

許傳江在旅館旁

在許傳江看來,印第安人技術一流,完全可以當一個“總工”。

任何設備出了問題,他卻總是言辭謙卑地給白人善后。他受益于里根總統(tǒng)的自由化新政,收入翻了一倍,娶了一個漂亮的白人老婆,在工廠里卻是一個兼職的服務員,端茶倒水迎來往送都是他干,甚至中方參與菲尼克斯財團的雞尾酒會,也是他的弟弟開車接送。

作為鳳凰城歷史最為悠久的土著居民的后裔,這個印第安人自認為沒有“政治地位”。

從印第安人的口中,許傳江了解到為什么這些天遇到的美國人對自己這么好:不僅僅是芯片,美國的汽車業(yè)也正在面臨日本車的沖擊,工程師們在失業(yè)。工廠上下沒有人不對日本政府咬牙切齒,工廠每況愈下,裁掉的白人漸多,全是日本人搞的鬼。但是你們,是來幫助我們的。

經過三個月的忙碌,驗收即將完畢,中方總算可以松一口氣。菲尼克斯財團的大老板邀請中方工程師觀看周末的全美橄欖球決賽,領導難得松了口。

工程師們乘著一輛大巴來到體育館,立馬被館內的場景震撼到了。

全美橄欖球賽是這個國家最為鼎盛的賽事,觀眾的歡呼聲直上云霄,直升飛機上掛著長長的橫幅,在天上飛來飛去,一些掛著工牌的記者坐在飛機上,似乎在激動地解說著這場比賽。

因是臨時加塞,大老板給賽事組織方打了個電話,在走廊加了幾十個座位。工程師們坐定,看到一群人抱著橄欖球到處跑。雖是看不懂,仍然被前面高聲呼喊的美國人點燃了情緒,非常興奮。

飛機上的一些記者眼尖地注意到,賽場多出一排略顯沉默的中國人。美國記者明顯迅速抓住了賽事間隙最大的賣點。于是,飛機的LED屏幕上打出來一行英文:熱烈歡迎中國代表團觀看全美橄欖球聯(lián)賽!

一時間,全場的美國人起立,朝著坐在后排的中國人鼓掌。掌聲響徹體育館,這場賽事因為中國人的到來達到高潮。

全美橄欖球比賽為川儀六廠的赴美引進之旅做了一個漂亮的總結陳辭。許傳江卻沒料到,設備即將啟程回國的時候,將有一場不小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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